--- 湘西的秋雨黏腻阴冷像永远拧不干的裹尸布没日没夜地罩着十万大山。
千峰如鬼齿咬住灰沉沉的天幕深涧里翻涌着终年不散的乳白瘴气带着草木腐败的甜腥吸一口肺管子都发凉。
山路在陡崖峭壁间蛇行被雨水泡得稀烂一脚下去黄泥能没到小腿肚。
老鸦坡下破败的“归乡客栈”像块长满霉斑的棺材板歪斜地钉在湿滑的山坳里。
油灯昏黄的光勉强透过糊着厚厚油垢的窗纸在泥泞的院坝上投下几团模糊摇曳的光晕。
院坝中央几团僵直的黑影戳在冰冷的雨幕中。
那是五具尸体裹在浸透桐油、早已看不出本色的粗厚尸布里直挺挺地站着散发出一种混合着劣质防腐草药、陈年桐油和隐隐尸臭的刺鼻味道。
雨水顺着尸布僵硬的褶皱往下淌在他们脚下汇成一小滩浑浊的水洼。
客栈门“吱呀”一声推开昏光泄出勾勒出一个瘦骨嶙峋的轮廓。
是我爹罗老赶。
他披着件黑黢黢、浸满雨水沉甸甸的蓑衣斗笠压得极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瘦削冷硬的下巴。
他手里提着一盏奇特的灯笼——细篾编就的骨架蒙着层厚厚的、不透光的黑油布只在下方留出一个碗口大的口子。
昏黄的光就从那窄小的口子里吝啬地漏出一圈仅仅能照亮脚下尺许见方、泥泞不堪的地面。
这光幽暗、浑浊像垂死之人的眼毫无暖意只勉强撕开浓稠的黑暗一角。
另一只手里攥着一串拳头大小、沉甸甸的青铜铃铛。
铃铛造型古朴怪异表面爬满暗绿色的铜锈和模糊不清的符咒纹路里面塞满了浸透辰州朱砂的棉絮成了哑巴——任凭怎么摇晃都发不出一丝声响。
这是“哑铃”。
赶尸匠的魂铃。
爹没看我径直走向那几具尸体。
脚步踩在泥水里发出“噗叽、噗叽”的闷响。
他动作麻利得近乎刻板解开腰间盘着的粗麻绳将绳头在为首那具尸体的腰上缠了两圈打了个死结。
然后依次将麻绳穿过后面四具尸体的腋下最后将绳尾牢牢系在自己蓑衣下的腰带上。
五具尸体被这一根冰冷的麻绳串在了一起如同一条僵死的蜈蚣。
做完这些他才转过身。
斗笠下两道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锥子穿透雨幕直直钉在我脸上。
我那时刚满十二瘦得像根没长开的竹竿裹在同样湿透的单衣里冻得牙齿咯咯打颤手脚早已没了知觉只余下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恐惧。
“罗七”爹的声音响起来干涩沙哑像砂纸磨着生锈的铁皮比头顶掠过的夜枭啼叫还要冷上三分“跟紧光。
”他晃了晃手中那盏幽暗的引魂灯昏黄的光圈在泥地上无力地跳动了一下。
“灯灭脚停。
一步也不能动。
” 他顿了顿抬起那只握着哑铃的手。
铜铃沉甸甸的在幽暗的光线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铃响”他盯着我的眼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碴子“魂惊!这哑铃是给你听的!它响了就是阎王催命的锣!不管听到啥看到啥就当自个儿是个死人!聋子!瞎子!” 冰冷的雨水顺着我的额角流下滑进脖领激得我一哆嗦。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我的心脏越收越紧。
爹的目光却像两把烧红的烙铁死死地焊在我脸上。
他猛地伸出枯瘦如鹰爪的手一把攥住我单薄的肩膀!那手指像铁钳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惊人的力量指甲几乎要抠进我的肩胛骨里!剧烈的疼痛让我差点叫出声。
“还有——”爹的脸凑近了斗笠的阴影完全笼罩下来我甚至能闻到他蓑衣上浓重的桐油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他呼出的气息喷在我脸上冰冷刺骨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森然: “死!也!不!准!回!头!” 最后五个字一字一顿如同五记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天灵盖上!砸得我眼前发黑耳中嗡嗡作响。
那目光里的警告和某种深不见底的恐惧瞬间冻结了我全身的血液。
爹松开了手不再看我。
他沉默地转过身面向那条被幽暗引魂灯勉强照亮的、通往无边黑暗的山路。
他佝偻着腰深深吸了一口湿冷的、带着浓重腐殖质味道的空气然后猛地踏出了第一步! 噗叽! 沉重的破靴子踩进烂泥。
几乎在他脚步落下的同时那串沉重的青铜哑铃在他手中以一种奇异而稳定的韵律猛地向下一沉!没有声音发出但那动作本身带着一股无形的、沉重的力量仿佛牵引着某种看不见的丝线。
哗啦——!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摩擦声在死寂的雨夜里响起! 就在我身后!那五具直挺挺站着的尸体最前面那一具竟毫无征兆地、僵直地抬起了一条腿!包裹着尸布的腿关节发出“咔吧”一声细微的、令人牙酸的脆响如同枯枝折断!然后那条僵硬的腿重重地落下踏入了爹刚刚踩出的泥脚印里!泥水四溅!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本文地址子夜异闻第17章 哑铃夜行来源 http://www.hnqunying.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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