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旅社那间没有窗户的通铺房间成了夏天和母亲临时的囚笼。
空气里混杂着霉味、汗味和廉价消毒药水的气味令人窒息。
夏母的状况越来越糟她大部分时间都蜷缩在铺着发黑草席的木板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斑驳的墙壁偶尔会因噩梦惊醒发出压抑的啜泣或惊恐的低呼需要夏天费力安抚才能重新睡去。
她手腕的伤口因为缺乏妥善护理和营养愈合缓慢脸色蜡黄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下去。
夏天的腿伤同样不容乐观。
简陋的清洗和包扎无法遏制感染伤口周围的红肿蔓延化脓加剧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钻心的剧痛和发烧般的眩晕。
口袋里仅剩的一元多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提醒着他岌岌可危的处境。
去卫生院彻底清创和打针的费用对他们而言已是天文数字。
必须弄到钱至少要先稳住母亲的病情和自己的腿伤。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日夜啃噬着夏天的心。
他拖着伤腿在镇子边缘几条相对偏僻的街道上缓慢挪动试图寻找任何可能赚到一点钱的机会——帮人搬零碎的货物、清扫店铺门口甚至询问小饭馆是否需要洗盘子的人。
但看到他狼狈的模样和行动不便的腿人们大多摇头拒绝眼神里带着怜悯更多的是避之不及。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他。
难道真的要走投无路去乞讨吗?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他路过镇尾河岸边的一个旧货市场。
市场里人头攒动嘈杂不堪地摊上摆满了各种旧衣物、破铜烂铁、以及一些辨不出年代的杂物。
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个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的干瘦老头守着一个旧书摊摊子上堆满了泛黄破损的旧书、杂志和一些零散的纸页。
夏天本已麻木的目光无意中扫过书摊忽然他被一沓用麻绳捆扎的、纸张格外古旧泛黄的线装书册吸引住了。
那书册的装帧和纸张质地与他从清虚子铁盒里找到的那几本手札极为相似! 心中一动他忍着腿痛挪到书摊前蹲下身(这个动作让他疼得龇牙咧嘴)拿起那沓书册。
书册没有封面页角卷曲破损里面的字迹是毛笔手抄墨迹深浅不一内容晦涩夹杂着大量符箓图案和风水堪舆的论述与他看过的清虚子手札风格如出一辙! “老伯这这些书是哪里来的?”夏天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指着那沓书问。
老头抬了抬眼皮透过厚厚的镜片打量了他一下慢悠悠地说:“收破烂收来的呗有些年头了好像是以前哪个破道观里散出来的东西。
怎么小伙子你对这个感兴趣?”老头的语气带着几分好奇这类玄乎的东西年轻人很少问津。
夏天的心脏狂跳起来强压下激动翻看着书页。
突然他的手指停在了一页上!这一页的边缘用朱砂画着一个极其细微、却让他瞳孔骤缩的符号——那符号的形状与柳氏绝笔信末尾提到的“先夫手札”可能存在的标记以及清虚子手札中某个镇压阵法核心的符文有八九分相似!而且在这一页的空白处还有一行用极细毛笔写下的小字注释字迹与清虚子遗书上的略有不同更显古拙: “然缸祟之成非独怨念亦需地脉阴窍为引聚百年秽气方得化形破之关键或在‘枢机’” 缸祟!地脉阴窍!枢机! 这几个词如同闪电般劈入夏天的脑海!这书里竟然直接提到了“缸祟”的形成条件!而且指出了破解的关键可能在于“枢机”!枢机是什么?是指那口“魂归之井”?还是指别的什么东西? 这意外的发现像在黑暗的深渊中投下了一根蛛丝!这书里可能藏着至关重要的信息! “老伯这书怎么卖?”夏天的声音因紧张而有些沙哑。
老头伸出三根手指:“三毛钱这一捆都给你。
” 三毛钱!夏天摸了摸口袋里那仅剩的一元多钱犹豫了一下。
这点钱是他们母子接下来几天的饭钱。
但他看了一眼书页上那关键的记载一咬牙掏出了三张毛票递了过去:“我要了。
” 揣着那捆沉重的、散发着陈年霉味的旧书夏天的心跳依旧急促。
他不敢耽搁忍着腿上传来的阵阵剧痛以最快的速度(虽然依旧缓慢)返回了平安旅社那间阴暗的小屋。
母亲依旧昏睡着呼吸微弱。
夏天顾不上其他点亮煤油灯(旅社不供电)迫不及待地翻开那捆书如饥似渴地阅读起来。
书中的内容大多艰深晦涩涉及大量他看不懂的风水术语和符咒原理但他凭借着之前接触清虚子手札和亲身经历的一点底子连蒙带猜结合书中零散的图表和注释努力拼凑着信息。
他重点寻找与“缸祟”、“地脉”、“阴窍”、“枢机”相关的记载。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几本散册的残页中他陆续找到了一些关键片段: 有一页提到“地脉阴窍”多为古井、深潭、废弃矿洞等阴气汇聚之地若恰逢极阴之时发生横死惨剧怨气极易被地脉放大并禁锢形成“地缚灵”久而化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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