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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尘仙途第264章 新铃还没响旧梦先学会了唱歌

老榕树的陶铃晃过第七个回环时顾微尘的麻鞋已经沾了沉港的最后一粒沙。

她没有回头只是将掌心贴在码头的老木桩上——那上面还留着前日修补时嵌入的陶片硌得掌纹发疼。

这疼像根细针轻轻挑开她心头的茧。

她原打算南行至天涯海角寻一处无人的礁岛把余下的岁月耗在修补海浪冲来的碎瓷片上。

可昨夜陶片在海面铺就的光径里她忽然看清那些碎片的轨迹——每一片都在往北方偏转像被无形的手牵引着指向她来时的路。

于是她改了方向。

这日晌午她行至青泥渡。

村头老槐树下扎着蓝布巾的农妇正用碎瓷片刮锅底的焦垢。

瓷片边缘早被磨得钝了她便换个角度让缺口处的锋刃贴着黑垢游走。

顾微尘站在篱笆外看了半刻见那农妇刮净最后一块焦块随手将瓷片往墙根一丢转身喊屋内的娃:“阿福端碗水来!” “阿娘这破瓷片还要不?”扎羊角辫的小女娃捡起瓷片指尖被划了道细红。

农妇回头笑:“要它作甚?刮完锅就该扔的。

” 顾微尘喉间发紧。

前世她修复古瓷每片残片都要编号登记用鱼鳔胶小心粘合;今生她补道基、修法宝每道裂纹都要算准灵气走向耗上三日五夜温养。

可眼前这农妇不过是用一块随手捡的碎瓷解决了问题完事后连多看一眼都不肯。

她继续往北。

在松烟镇她看见三个孩童把断成两截的筝线接成跳绳。

断线处的丝缕缠得歪歪扭扭其中扎红头绳的小姑娘还往结上吐了口唾沫说这样更牢。

他们跳得气喘吁吁断线处被扯得发毛却没一个人停下来修补——断了就断了再找根草绳续上便是。

在铁牛村老铁匠正捶打报废的犁头。

那犁头锈得几乎看不出原样他却像变戏法似的几锤下去便敲出个虎头门环。

“这犁头跟着老周头耕了二十年地”老铁匠擦汗时对围观的后生笑“总不能让它烂在泥里。

”门环做好了他也不收钱只让后生捎两斤米酒:“我老伴爱喝。

” 顾微尘走得越来越慢。

她数着脚下的碎石看日头从东到西听风里飘来的柴米油盐。

某夜借宿山神庙她望着供桌上裂了缝的陶碗——碗里盛着半把野枣是哪个村妇留的供品——忽然笑出了声。

原来她从前执着的“修复”总想着要还原、要完美、要刻在碑上让后人瞻仰。

可这些凡人他们补锅、接绳、改犁头不过是因为日子要过下去。

没有功法口诀没有灵气支撑甚至不求被记住——他们只是本能地不想让能用的东西就这么废了。

“当技艺成为本能信仰便无需庙宇。

”她对着山神像轻声说。

神像的泥脸掉了块皮露出底下的草筋倒比涂金抹彩时更鲜活。

与此同时百里外的新坛前小满正攥着那枚泥胚铃。

“从今日起夜话会再没有固定流程。

”她站在晒谷场上声音比从前清亮许多。

十七村的代表围坐在草席上有人交头接耳有人皱眉——从前都是顾先生定规矩如今这小丫头要翻天? 小满把泥胚铃放在用陶片铺成的坛心。

铃身的裂纹网络泛着淡青色像块没烧透的玉。

“它不会响”她伸手抚过铃上的纹路“直到有人用真心把它‘修好’。

” 台下炸开一片议论。

“这算什么规矩?” “没了夜话会咱们还怎么记那些老手艺?” 小满没急着解释。

她望着东南方的云——那里飘着东南村的炊烟。

三日前她收到信鸽说哑女阿桃在晒场拍着胸口打拍子一下、两下和着心跳的节奏。

村人起初面面相觑后来有妇人跟着拍腿老汉敲着烟杆最后连看家狗都跟着摇尾巴。

“阿桃她...她听不见”送信的小子挠头“可她拍得比谁都认真。

” 此刻东南村的方向传来隐约的响动。

像是心跳又像是春泉破冰。

小满屏住呼吸见泥胚铃的裂纹里渗出细弱的光。

那光沿着裂纹游走最后在铃口聚成一点—— “叮。

” 极轻的一声像羽毛扫过心尖。

晒谷场霎时静了。

有人抹眼泪有人笑出了声。

老铁匠的孙女举着半块陶片冲过来:“我阿公说这像他补锅时最后一锤敲下去的响!” 小满摸了摸眼角的湿终于明白顾先生说的“余响”是什么。

不是刻在碑上的章程不是传了百年的口诀是当有人愿意蹲下来听一听这世界原本的声音。

顾微尘再见到那片山谷时已是中秋。

残阳把断墙染成血红色祠堂的石基上还留着当年被推搡时磕的伤痕。

她蹲下身用指甲刮去碑上的青苔——果然“顾微尘”三个字被凿得极深凹坑像道没愈合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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